永失我爱9我恋爱了,女孩曾经是教过的

原题:巴陇锋《永失我爱》第六章:曙光升起

六、曙光升起

天全然放晴了。

费了好大劲,我才将自行车搬到了镇上。此时,已弄得满身泥水,不堪收拾了,只好把车子推着往回走。街道里,柏油路两旁一片汪洋。孩子们便在这“大明湖”旁嬉戏着……见此情景,我忘记了自己的狼狈,精神顿然一振。忽然,我发现芬正站在她的门前,向这边瞧着。她的眼睛那么明亮、水汪,神情那么镇静,又那么羞涩,以至于我几乎都快不会走了。

“路明,你过来!”她竟叫起我的名字来,而且是那么自然而肯定。

我走了过去。她转身进到店内,我跟了进去。店内只有我俩!她拿了张报给我看。我见是《城原报》,并且看到一则消息已用铅笔画出:《破迷信大倡科学,捐现金巧支教育》。这正是我发的稿子!令我惊讶的是,消息的内容已有改动,大意是在镇政府和教委的领导下进行了一场群众自我教育和捐款助学的活动。这样,我的稿子除了题目,就剩“城原社通讯员路明”几字未改。读者可以看到,我当时真的是怒了,脸色一定很难看,以至于一旁的芬不知所措了。

“这是哪里弄来的?”我粗鲁地问。

“是从我表哥……宏东那儿拿来的……”她的声音有些异样。

“宏东,宏东……”

“就是镇上文书。”她以为我不知道这人。其实我只是第一次听到她与他的这种关系而已。

一阵沉默。

“他也写了一篇……”声音怯生生的。我有些后悔自己了。

我就不信这个宏东能写出什么稿子。然而,读者可以看到:……又讯:“城原地区城东县石盘镇阳台村24日晚的‘破迷支教’活动,在全镇全县引起了强烈轰动,截至5月26日,镇党委已查封庙宇五座,勒令停建庙宇三座……近日,省电台已派出专人,会同城原电视台赴石盘镇现场摄制有关详情。一部题为《破除迷信,弘扬科学,弘扬正气》的专题纪录片将于29日在城原电视台的‘社会经纬’栏目播放。云云。”

一阵头晕目眩,我什么也不知道了。猛然,我听到一阵抽泣声,便使劲要站起来,然而身子被绵糊糊的东西裹着,怎么也站不起。原来,不知何时,我已到了床上,身上盖上了太空被,被芬牢牢地按着……我有一种身游太空的轻飘感,脸上胸前湿湿的,恍惚中感到还有滚烫的什么东西在不断下滴。顺着下滴的方向看去,只见芬脸上挂满泪珠,眼中噙着泪水,额头沾满汗珠,惊疑而关切地看着我。这种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

“你怎么啦?”我俩同时问道。这一问打破了刚才的尴尬。她脸上慢慢露出红晕,害羞起来。

“我没事,谁欺负你了?”我问。

泪流满面的芬

她慢慢看着我,当终于证明我没事时,便又哭泣起来。我连忙翻身下床去哄她。谁料,这样一来,她颤得更厉害了,总是背着身子。这时候,我看到,就连她头上的发丝也似乎带着极大的委屈。看来,一时半会儿,她是不愿意不委屈下去的。我没有办法——我几乎弄不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我听到“小芬,小芬——”的声音,回转头时,却是胡镇长!

他小跑着进得店来,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却不料店内是如此光景,于是乎,尊容上的笑意凝固了,只是一味半张着嘴,像是回味什么,又像陶醉于眼前的情景。亲爱的读者,在这个镇上,我何曾看见过我们尊敬的胡镇长的这副模样,我们只是不时地听到他的报告和照他的指示去办事而已。当此之时,连我们的一镇之长也不能应付了。如果“逃跑”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么他会毫不踌躇地把他的身体“位移”出去的。一切都在沉默,只有苍蝇在嗡嗡作鸣,西碰东撞。这个时候,我是不愿意走开的。我将报纸往床上一扔,狠狠地坐在床沿,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见报纸,胡镇长像获了救似的,眼里放着光,收回的笑容重又被放了出来,露出惯常的亲切态度:“路,路明,报上的事你看了?”

“对!”

“你看咱这熊地方,这鬼天气,交通不便,所以,电视台采访也没找到你,也没到阳台村……”

我不愿意听他这种声气说话,便直截了当地问:“我那稿子是怎么发的,怎么面目全非了?”

“这我不清楚——不清楚!这与镇上无关。”他有些振作了,因为他能代表一个镇发表言论。

“你们镇上花费了那么大‘心血’搞的‘破迷支教’活动你也不清楚?”

胡镇长一时语结,眼球乱转着,两只手不时轮换地搔着早已谢顶的头,像下决心似的:“不知道,这镇上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这阵子在忙别的。我要忙别的去了,你们聊,好好聊——”他朝芬扬了一下秃头,走了。

“这秃驴,早该死了!”胡镇长前脚刚踏出门,芬便骂道。我惊异于她的从未有过的粗鲁。抬头看时,却见她柳眉横摆,眼中露出决绝之光。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天几号?”我问。

“昨天有集,今天是七号。”见我有些着急,她又说,“公家人二十九号了。”

“那片子今天就能播出?”我一半自问,一半又像问她。

“那还有啥意思哩。”她看了看我,“还要关心?”

是啊,这一切再不用关心了。我对自己说,伙计,你何曾关心得了?不如回去歇着吧。见我欲走的样子,芬连忙抬起手上前来:“明,路明,听说你要调走了……”

“调走,谁说的?”

“宏东哥说的,说文化局的我姑父到镇上调查过。”芬捏着衣角,停下了,低眼看着脚地。

见她那样儿,我说:“我不会那么快从你身边消失的。”

“真的!”她像得了保证,快活得像头小鹿,在脚地跳了一圈,又顽皮地站在我面前。

那可怜可爱劲儿,不禁使我心头一颤,头脑一热,身体好像要炸了一样……我直直地站在那儿,直直地盯着她。她仰着脸害羞地看了看我,低下头去,随即又抬起头来,目光向我大胆地投来。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这几天,人们关心的热点,不用讲,将是那“弘扬正气”的纪录片;而目光的焦点,自然更不用说,便是我。我已能够明显地感到人们对我的鄙夷和不友好,然而这一切对我都没有什么。几分钟前,那神圣的一吻,足够我回味上一辈子,这两天正好做我的障耳物和闭目散,使我身心处于一种高度严密的保护状态中。

学校

回到学校,我渴得厉害,端着杯子去周红那儿倒水,同时想打听打听消息。不料他的门却锁着。我又走向冰南的房子,结果一样。我知道他俩都上课去了。中心小学课程紧,教师很少有闲余,这我是有切身体会的,然而,嗓子眼里在冒烟,水不能不喝。我只好到校长那儿去找了。校长的门虚掩着,但我还是小心地敲了起来,不想门一敲就开。郝校长蒙着被子睡在床上,听到声音后只是动弹了一下,沉闷地问:“谁——?”

“我——,倒杯水!”

“噢,路教委,你倒,桌上有水,你倒!”他坐了起来。

我已经等不及了,见桌上的罐头瓶里有水,便不客气地痛饮起来。猛然,我感到脸上冰凉的东西在跳动,并且所到之处痒痒的,一会儿竟窜向了脖根里,一种异样的感觉使我怪叫了起来……

“怎么啦?路明,你怎么把鱼儿喝啦?”郝校长的声音竟有些紧张。

“没,我脖子里有怪东西……”我颤抖着说。

“哈哈哈,没事!是美人鱼要和你好哩!”郝校长从我的脖根里摸出了一条小鱼。

我惊讶地望着这一切,不知发生了什么。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我不禁大笑起来,同时对这位的“搭救”打心底里感激起来:“只可惜将你女儿费事捉来的鱼儿弄得半死了!”

“没啥,没啥!算你运气好。”他用眯缝的眼睛瞅瞅我,又说,“该你倒霉时,你放个屁也砸脚后跟!”

我这才注意地又看了他一下,他的脸像是不大周正,表情沉闷——该不是他倒霉了吧。没轮上我问,郝校长便哀叹着讲起了自己的倒霉事。原来,上周星期二晚上,教师灶房里闯进了两头大猪,对灶房里来了次“扫荡”,他买来的两袋面、半筐菜和一壶油被吃了个精光。炊事员将那两头猪圈了起来,猪主便找他这位校长闹事。最后,经镇上宏东说情,猪主用二十元钱领走了两头猪……他的气还没消完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第二天课间操上,一个老头赶着一群羊直冲向正在做操的学生……郝校长差点没气死,这两天对什么事都不管了。

听了他的诉苦,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什么也没说地走了。他却跟了过来,劝慰我:“划不来为这号事着气。这号事多着哩!我在金山乡教书那三年就见了不少,只不过人当时有些生气……你已是走的人了,一走百了,什么事都好说……”

郝校长出去了。我便关紧了门,懒懒地头枕着被子躺下来。一躺下来,便又想起了芬,想起了刚才的情景:她的唇儿多柔哇,吻着令人恍如梦中,她的小嘴多甜哪,亲着叫你心儿颤抖……噢,可爱的女孩,她紧闭着双眼是那么沉醉于我的吻……

“砰砰——”,谁在敲门,我连忙去开,却是黄主任。

“川里啥都好着哩吧!阳台小学没出问题吧?”他问。

“好着哩!”

“你那篇稿子可给咱们立了大功啦,镇上很满意,将去年欠咱教委的三万元拨过来了。你是咱教委人,镇上公民,写稿子应多提镇上和教委。你那稿子发时我审过……”

见我神情不对,他又阴沉下脸来:“张庄张校长、白虎魏会计反映,说你查账时乱问哩。给你安顿过,那几万元是教委管饭费账上冲不出去,才压到各小学。”

“你没给我安顿啊?”我愤愤地。

“没给你安顿你也明白,天天跟上吃着哩……”他训开了。

呜呼,无法可想!我是怎么吃的呀?不到半月就吃了数万元!

“这两天,好好蹲着……”说着,他走了,好像要去哪里消他那肚子里的气。

等他一走,我就又想起芬来……

这几天,我忙急了。

快六一了,全镇各小学都要来镇小学参加“文艺会演”和“春季田径运动会”,我又要编印秩序册,又要制作节目单,还得写解说词。我这个干事可真有事干了。黄主任在院子里向人们大声吆喝:“人说这教委工作闲得很,看我们忙不忙……”

那天上午我正在赶制节目单,忽听黄主任喊:“路明,电话!”我连忙举着油手往丁会计办公室跑去,不料电话已断了线。丁会计说:“是你弟打的,说他在县上,叫你赶紧下来。”我没吱声地待着,黄主任说:“那你快点下县里去吧。”

街道

我收拾了一下,赶忙去街道等车。我心里乱极了!这个弟弟,自前年高考落榜以来,一直都是家里最大的负担和一切不快乐因素的总根源。因为他,父亲明显地苍老了。每每想到这些,我也常赔许多眼泪;同时又暗恨现代教育培养出了这样的懒汉、懦夫。五一前弟弟自一个煤矿归来,提着VCD,精神和身体都好多了。我们都打心里为他高兴,他终于抚平了心灵的创伤,可以勇敢地去社会上摔打几回了。不料,这还不到一个月,他便回来了,而且还要人接。我的心里掠过一丝不祥。

一小时后才有一趟车。到了县上,我连忙往车站走去。不料,前面的小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竟是栗局长。他笑容可掬地说:“小路,几时下来呀?老肖打过招呼,要你先来我们局锻炼锻炼,过渡一下,再往地区文联走也不迟。”

我平静地听完,客气地说:“我没时间考虑,一天忙着呢。”

“下来就好了,我们局里挺闲的……”

“说真的,太突然,我接受不了!”

“怎么?接受不了!”栗局长吃惊地钻进车子,“那好,我再跟肖主席联系。”

车开走了。

来到车站,却不见弟弟的影子。停车场、候车室、车上,甚至附近的所有店铺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人。我失望而心急地去上厕所,正在撒尿时,隐约地看到蹲在那里的人像弟弟,待我仔细再看时,却听那人喊“哥——”,正是弟弟!他的声音软绵绵的,细若游丝,带着一种飘忽未定的感觉,一听给人一种凄凉之感。

我惊疑地问:“你怎么啦?”

“我有病啦,痢疾……”声音更加虚弱,令我不忍再听。

我辛酸极了,借着厕所里昏暗的光,我看到他消瘦得令人可怕的脸是那么窄、那么黄,脖子细而长。我不忍心看地出了厕所。一会儿,弟弟出来了,用手提着裤子。他的裤子和上身的T恤衫脏兮兮的,脚下的皮凉鞋非常破烂,被半拖半穿着……这就是我平时酷爱体面的弟弟?他以前甚至不愿人知道他是一个民办教师的儿子,今天却一切都不顾了!

原来,弟弟这次是在咸阳一家纸箱厂打工。一开始干得挺不错,常跑西安搞业务,还见过接克林顿的车队呢!可是,后来为厂里工人的营养卫生一事,与老板的弟弟闹翻,被那小子用砖头打昏过去,后又染上痢疾。据他说,他脑子已受了刺激……我痛感怂恿弟弟此次闯荡的过失,同时为弟弟的遭遇而不安。近一年来,弟弟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先是到深圳打工,不到一个月便告苦而归;接着去了金昌、兰州,耗去了几千元;而后二去金昌,转到北京,在北京待了十几天,欠了许多账才回到了家;最后是去煤矿,再就是这次。我苦苦地想:为什么一个身受教育十几年的青年不能很好地谋生?弟弟也曾认为读书上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一接触到实际,他便立即认为:社会没有他生存的空间,只知空掷金钱,虚度光阴了。

这几天,我的烦恼真正来了。我得照顾好弟弟的身体,又得为他的未来考虑。一个弟弟可以不考虑哥哥,但,一个哥哥无论如何都得考虑弟弟。然而,弟弟的最终决定却是念书——他要参加只剩三十八天的高考!一切都已决定,该办的手续也已办好。他终于又回到了课堂,真真正正地投入了学习。

庆祝“六一”儿童节

这一天,正是六一。天热得下火似的。空气中弥散着燥热味儿,人们都穿出了最凉快的衣服,冷饮的生意好得出奇。我穿着黑白相间的T恤衫,立时感到脊背上一道道发烫。

全镇的小学生都集中到镇上,小镇顿时热闹起来。经过盛大的游街之后,十一点“文艺会演”开始了。由于太热,没有戴帽和带伞的人们只好躲得远远地看。除了评委和演员、工作人员外,台下空空如也。黄主任板起面孔,但也没有办法,便大骂起天来,骂“天有神经病”。

不要说,这天还真有神经病哩。

第二天清早,天阴沉沉的,周围一片清凉,人们都穿上了外衣。比赛刚进行一会儿,起风了,冷飕飕的。大风扬起的尘土,使比赛发生了困难,起点发令枪的烟终点计时员怎么也看不到。计时组只好改看烟为听声了。郝校长抱怨成绩失真。韩校长跑来找我说,他们学校跑得最快的“种子选手”因为大风已被全部无情淘汰……

然而,不多时,再也没人找麻烦了。大伙都因为怕眼睛里进去沙尘或是冻得难忍而躲开,偌大的操场已经没有几个人了。风卷着各种冷饮包装袋、吹落的树叶和运动员号码牌甚至记录单在沙尘里乱窜。有些项目的运动员大多弃权,到场的运动员不战而胜地进入了决赛,甚至取得了名次。黄主任气得噘着嘴,直骂“天疯了”。

好容易熬到早饭。我回到房子时,却见芬在里面。见我进来,她惊了一跳:“呦,瞧!真正一个‘白毛男’!”

我照照镜子,果然不假,头发里不知钻了多少尘土,整个面孔土熏熏的。我连忙解嘲道:“上苍不负我,我必不负上苍!”

芬是来送毛衣的,她给我扫去了身上的尘土,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不言传。多日不见,她变得更俊俏了,看着让我心颤。然而,早饭铃响了,她便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我似乎感到沙尘也透亮了起来,周围挺热乎。

早饭后,我真的感到冷了,便怀着异样的心情去穿芬送的毛衣。毛衣被装在一只写着“法国超级购物中心”红字的黄色塑料袋里,红红的颜色,让人看着心里温暖。拿出时,竟是一件新毛衣——像刚织成似的,整齐折叠着。打开一看,细密的针脚,匀匀称称,丝丝线线总关情。这是给我的吗?我有些迟疑。半天,才穿起来,心想,姑且穿之,完了便还人家。

待我穿上,将手从袖口往外一撑时,袖口里竟飞下一只千纸鹤来,我连忙捡了起来。千纸鹤用有荷叶的信笺折成,外面写道:想了解她的心吗?请打开!

我急忙关紧了门,心跳着去“解剖”这只千纸鹤。

千纸鹤

路老师:

你好!今天给你写信,不知说些什么!

从过去的某天起,我便有一种心思,无处去说。那天,神娃的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使我感动得直掉眼泪。只为一句“神话”,便要苦求一生!——亲爱的人,为我祈祷吧!

这件毛衣,打成已有一年。——去年初中毕业闲着没事打的。一直没机会送你,今天沙大风猛,你穿了吧!

祝,比我好!

许芬

一九九六年五一

爱情啊,来得这么快!令人喜不胜喜!

女孩啊,竟如此神秘!让人想不明白!

尽管我在心里对芬一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特殊情愫,但相见只不过在今年春天,真正相识也才有十天。四天前的一吻,已使我惊魂未定,今日的一信一衣,尤令我感动有余。

生活啊,竟这般令人陶醉!人生多么富有戏剧性。

小家伙,根本就是在对我发动一场“‘图谋已久’的袭击”——她信中说,去年毛衣就打成了!可去年我还没认识她呢!更不用说“过去的某天”了。更何况,她认真地叫我“路老师”,让人一听就得正襟危坐。……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命中早已注定了我俩关系?这绝对不可能!

——我一定要懂你,芬!我要揭开你的神秘面纱!

……

上午的天气更加糟糕了,风卷着雨星四处游散,衣衫单薄的运动员哆嗦在夏日的冷风里。几个游戏项目真正成为“儿戏”。端乒乓球比赛时,终点裁判长连判几个“成绩作废”,结果使这个项目无一人取得成绩。黄主任训开了,说他是“实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裁判长忙做解释道:“我以为还有一组比赛哩,谁知道就完了……要说大屠杀,是老天在进行大屠杀!我老汉都快冻死了……”

黄主任的神色方缓和下来。姚老师说:“都怪国家不制止乱砍滥伐森林,人们又不注意植被保护,过度开荒种地。你看六十年代,咱们这儿的气候多适宜!”

检录台上的小杜说:“我上次回家,我们村为应付上级检查,种草和苜蓿的时候竟没撒种子……”

我听不下去。黄主任说:“快抓紧比赛……”

运动场上,谈天气的比谈成绩的人多,骂老天爷的比比赛的劲大。我心想,啥时间能有国家“退耕还林草,封山育林”的命令呀,那时,山川秀美的西部才有可能出现。

闭幕式那天,我接了一个电话,是省文联副主席老肖打来的。他问我在工作上暂时有啥要求,我说暂时没考虑。他就问他能帮我什么忙,我说能否说个情让教育局准许我考研究生,他满口答应下来,说我可以从现在就复习了,并说他很能理解我这种心情。

我真是太感激了,快要高兴疯了!

考研是我的夙愿。

一九九四年我本科毕业论文答辩时,就和苏启智导师联系过考研。苏导师对我的精神大加赞赏,并鼓励我说:“你们自考生确实不容易,像你这样在四年时间里由一个中专生变成了一个本科生,更难哪!自学成才可说是为国家做双重贡献了。现在,你有这份雄心,很好哇!后生可畏,在同等条件下,我录取的是你。”然而,当我复习了六个月后去报名,谁知教育局却不让参加报考,说是“影响工作”。人秘股长说:“如果你有精力,可钻研业务嘛!”

我说:“我哪有实力,只想试试……”

可人秘股长担心的是:“如果你试一试,考上了怎么办?”

当晚,我做梦也心寒,我用我的青春体验了“心在流血”的伤痛。没经过此事的人不会明白这个的。近两年来,我文学上的进展,可说是对我人生最大梦想破灭的一种补偿。然而,补偿并非考研本身呀。

如今,天上掉馅饼,我又可以奋起直追我的梦想了,这怎么不令我欣喜若狂呢?我已经感到生命的太阳在喷火吐焰了,我的身心有说不出的活力,胸中充满着无比的热情,脑子惊人的冷静……我就像一艘停泊在军港中点火待发的战舰一样,准备随时做一次艰苦而又义无反顾的远征。

好在,经过查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的课程设置两年内尚无重大调整,除政治、英语全国统一命题外,中国文学史包括游国恩的《中国古代文学史》四册和唐弢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三册,语言文字学包括王力的《古代汉语》四册和黄柏荣的《现代汉语》上下册,另《文学概论》和《语言学概论》任选一门。这样,教材不成问题了!接下来是,我得用自己的钢牙铁齿去啃眼前这些“硬骨头”。我有一种极度的战斗的快乐。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得有一份极为详尽的读书明细表。时间以小时计算,内容以页数计算。从现在六月四日到明年元月二十一日考试,有二百三十天,除了办理报名手续计划用三天外,每日按十七个小时计,总计有效学习时间有三千八百五十九小时。而各类教材连同辅导资料有二十六本大书,计七千九百四十九页。每小时读三页,到时只可过一遍教材,显然不行,我决定每小时读十二页,每天读二百二十页。这样,赶考试能过三遍教材,又有专项复习时间和机动时间。每天的学习量定下来后,我便着手制定具体的课程表。我将各种内容的页数写在台历上,供实际学习时严格遵守。比如说,七月十五日是这样安排的:早,五点到九点,许国璋《英语》第三册共五十页;上午,十点到两点,唐弢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第一册共五十页;下午,三点到七点,王力的《古代汉语》卷二共五十页;晚八点到十二点,高名凯、石安石的《语言学概论》共五十页。另外,我还给自己制定了几项纪律:一、秘而不宣,尽量不让人知道我要考研;二、严格遵守读书明细表;三、加强营养;四、加强锻炼。

正当我要不宣而战时,那天早上,芬来了。她扎着两只羊角辫儿,辫子上插着艾蒿,我一看,真正的“香草美人”,便开玩笑:“噢,婵娟哪!是屈原派你来的吧?”

“哪里,我是给一个小男孩送荷包来的。”见我无动于衷,她又说,“你怎么连屈原都不纪念呢!”

端午节安康

我才意识到今天是端午节,怪不得大灶吃饭的人那么少,他们都嫌灶上伙食差,便说:“荃不察余之衷情,我是要以实际行动纪念屈大夫呢!”

“太深奥了。我说不过你!”

我笑着对她说:“你来得正好,路老师要问你几个问题……”

她笑开啦,两只辫儿在胸前摆动着:“你别问啦!有些事情不能太清白!”

“有些事情不能不清白。”我示意她坐下,“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早啦!”她很认真。

我不能相信,又问:“那毛衣是去年织的?你是哪里毕业的?”

“对呀!我上的镇初中。”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猛然问:“你叫栗婧儿,是我的学生?”

她蓦地红了脸,瞅了瞅我,见我是投石问路,就说:“别问了,有些事情,你永远别明白!”

我心不死,还要问。她便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我想跟她开玩笑,便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留着光光的头!”

她站了起来,嗔怪地说:“你坏,我绝不做尼姑……”说着,灵巧的小拳头便砸过来。

我一把抓过她的手,她的手多么柔软啊,捏着让人心猿意马。她低着头,不作声,像是等着什么。

“你抬起头我看呀,看你长什么模样,看你漂亮不?”我声音有些异样。

她抬起通红的脸,额前的刘海挂在面上,吃吃地笑着。我拢去了她面前的头发,用两手轻捧着她的脸。她很激动,嘴唇抖动着,呼吸像很困难……

我问:“想我不?”

“想哩!”她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也很想你,想着想着便想不起你的面孔了……你说怪不怪?”

“……”

我猛地将她揽到怀里,她呻吟了一下,闭上了眼。我便狂吻起来,她用纤臂紧紧抱着我。长长的吻,她不断呻吟着,呼吸很急促。我都昏迷过去了。她的双峰紧抵在我胸前,使我全身发痒。我便去抓住她的乳房,她却挣脱开去,低声说:“有人哩……”

我忙放开她。她却笑了,双颊飞上了两朵花,面色红润,感激地看着我。

“爱我不?”我问。

“……”

“头一回接吻,你啥感觉?”

“上一次我很紧张,什么也没感到……”

“美不美?”

她摇摇头。

“那是你不爱我?”

“不,不!”她使劲地摇头。

“你的字怎么写得那么好,像你一样美!”

“我?”她很吃惊,“我的字不好,人更不美!”

“你什么都好!还有一点,你的小嘴很甜蜜,让人不敢亲……”

她笑着:“那你就甭亲啦!其实我佩服你的字哩,你讲课一定很棒……”

“你几时见过我的字?”我大吃一惊。

“这——这里就有!”她头向下努一努。

我佩服这小女孩的临乱不乱。这时,她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只荷包……

(小说继续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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