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和家乡的姐姐打电话,姐姐说,这两天就要收麦了。
我眼前泛起满坡满野的麦浪,金黄的,散发着独特的成熟的气息。整个收麦子的季节,空气都会弥漫着那种气息。
每年的收麦季节,我沉浸在那种气息里,有点焦躁,有点欢喜。
焦躁的是天气热得烦心,太阳毒得吓人,往往把胳膊晒脱了皮。
欢喜的是整个收割的季节都不用学习了,还吃得比平时好多了。
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收麦季会天天炒番茄做捞面条。
大人们喜欢说小孩子:凉面条,鸡蛋穗儿,小肚吃得拉拉地儿!
有加了鸡蛋的过水捞面条,真是难得的美味啊!
02
现在收麦子,机械化,一两天就收完了,小时候,八十年代,收麦子还是原始的方式,镰刀割下,牛马拉着石滚碾麦子,整个收割季节差不多要持续半个月。
小学,初中,收麦期间都会放上两个星期的假,我们叫麦忙假。
快收麦了,妈妈就会提前买几顶草帽。
有一年,还专门买了一顶很洋气的白纱帽。
记得当时家里贴着一张明星图片,叫张瑜,戴着一个漂亮的白纱帽,帽檐一边大一边小,一个侧面有一大朵花,很是洋气。
刚好集上有类似的帽子卖,妈妈不知道怎么大手笔一次,竟然给我们买了一顶洋气的帽子。
不过只有一顶漂亮的,每次我们几个都抢着戴。
要开工了,谁先抢到是谁的。
03
我第一次开镰割麦是六岁,母亲不让我割,我好奇,跃跃欲试。
母亲只能答应我。
我拿着镰刀兴冲冲的开始了我的人生第一镰,第三镰的时候就割到了左手的小指,血滴在地上,我哭了起来。
母亲去找几棵血布袋揉成团,给我压上,血布袋是一种野草,能止血。
我一手捏着小拇指,一边哭着回家了。
这第一次开镰割麦的印记,直到现在还留在我的小拇指上。
七岁以后,就和大人一起割麦了。
父母一人一次割六拢,姐姐们一次割三拢,我最小,一次割一拢。
即使如此,我还是远远的落在后面。
割一天麦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了,全是麦锈,黑灰色,连鼻孔里面都是黑的。
胳膊上经常晒得脱了一层皮,一块一块,像地图。
04
割了差不多的时候,父母亲就用架车子把麦子往打麦场里运,姐妹们继续割。
当麦子收完拉走,地里还会有不少残留的麦穗,先用竹筢子筢一遍,还是有不少残留的,就得手工拣了,那年月,一个麦穗也舍不得浪费啊。
拣麦穗就是孩子的活了。
一人拿一个化肥袋子,猫着腰,一个麦穗也舍不得放过。
年龄小的拣不干净先拣第一遍,做姐姐的再拣第二遍。
割完麦子留下的麦茬,真扎人,为了怕扎,不敢穿凉鞋短裤。
即便穿了长裤和布鞋,脚脖子还是难免常被扎得一丝一丝的血丝。
有时候扎得严重的时候,会流一点血出来,就自己去找几棵血布袋,吐点口水,把血布袋的叶子放在手心揉搓一团,按在伤口上。
当时我不喜欢拣麦穗,因为割麦子已经很累,好不容易割完拉完,觉得告一段落,时间也往往到了快要回家吃饭的时候了,又让我们捡完麦穗回家,感觉像加班一样心理有点抗拒。
不过来自父母的任务,爱不爱拣都得拣。
05
还好拣麦穗是有奖励的,拣得多,妈妈会奖励冰棍吃,一毛三根,冰凉,甜蜜。
当然不是随时都可以有,必须得等卖冰棍的小男孩来的时候才有得吃。
那个小男孩每年麦忙假都卖冰棍,骑着破烂的大二八单车,踩起来吱吱嘎嘎,一边踩一边叫卖:“冰糕——冰糕——凉甜-冰糕”。
当年,我们说冰棍都是叫冰糕。
远远的听见叫卖声,激动的跑上一段距离,大声地喊他过来。
每年麦忙假,我们不光要写篇收麦的作文,还要在开学的时候交上一些麦穗,意思就是让孩子们捡了麦穗上交。我记不得老师说的什么理由了,貌似是捐给更贫困的地方。
06
一晃几十年的光阴已经远走,那个在田垄间拣麦穗的小女孩已是满面沧桑,如果岁月可以回头,我愿意回到那吃玉米饼子的时光里去。
文/桐荫听蝉
图/来自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