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岚其人极具争议,毁誉参半。爱她的人把她奉为拯救世界的神,不爱她的人可以称她为愤青、骗子、圣母婊、神经病且证据确凿,甚至可以对簿公堂。
她喜欢称自己为“作家陈岚”,但看过她作品的人都了解,尽管是作家协会的会员,但她的文笔离真正的作家还有距离。我更喜欢称她为“斗士”陈岚,没错,一个执笔的斗士。
陈岚这些年风风火火、四处树敌,一直致力于儿童保护和救助工作,传播预防儿童虐待与忽视的理念,并于年创立“小希望之家”,救助受到虐待与忽视的孩子。到年《我们为什么被霸凌?》一书写就的时候,“小希望之家”已经运营4年,我相信这本书的诞生已经到了呼之欲出、不吐不快的程度了。
这是一本伟大的书,尽管它文笔普通,但仅仅是选题就已经具有非凡的意义——粉饰太平很容易,蠢到自己都信就可以;而揭开阳光下的黑暗,把大家视而不见的伤口晾出来,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勇气。
《我们为什么被霸凌?》历经了天的田野调查,从多个网友的亲身经历中选取了15个触目惊心的校园霸凌故事,横跨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四个阶段,涵盖武力霸凌、流言霸凌、性别霸凌、群体霸凌、校园霸凌等多种形式,一点点撕开了我们这个阳光社会青葱校园里隐藏的罪恶。
然而《我们为什么被霸凌?》最伟大之处在于它不仅把校园霸凌这种大家视而不见的罪恶拎到台前,更重要的是它追本溯源找到校园霸凌事件的rootcause——原生家庭。陈岚在书中愤慨地说:“每一种不可理喻的恶,深处都流淌着绝望的脓臭,而成年人又聋又瞎。”
(二)
《我们为什么被霸凌?》一书的最后一章为《尚未结束投胎是个技术活》,故事脱胎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的自述——一个童年就被杀死了的孩子,仅仅是肉身长大了,带着满目疮痍发出无声的呐喊,控诉谋杀了他的原生家庭。
他的父母本身就不被自己的父母所爱,从而也没有爱的能力。他们急吼吼地结合繁殖,生出小孩子来,不是为了爱,不是为了养育出独立强大的后代,而是为了增添一个又一个奴隶,去构建属于他们自己的家族金字塔。他们在自己的王国里为所欲为,充当一群子嗣的国王,把自己父母曾对自己犯下的罪恶,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变本加厉重演一遍。
他们虐待他,把刚刚出生的他裹在冰冷的油布里放在北方的寒冬里;他们辱骂他,尽管他还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婴儿;他们压榨他,每天早晨6点准时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开始一天的家务,从他还拿不动一支水勺开始;他们殴打他,当他犯了任何一点错甚至只是遇到了父母心情不好;他们苛刻他,北方的冬天让他穿着单衣凉鞋去上学……这个家庭、这对父母,没有给过他一点爱和暖。
孩子为什么被霸凌?陈岚说“不受家庭重视、在家庭中得不到爱的小孩,比较容易遭遇霸凌。”如果有一个孩子,北方的冬天穿着单衣凉鞋去上学,身上永远有红肿的伤痕,走路的时候像老鼠一样惴惴不安地溜着墙根,这个孩子不被霸凌都难。
同学们嘲笑他穿着凉鞋的光脚,拽他捆缚过于肥大的裤子的绳结玩,推倒他好不容易打来的水溅湿他单薄的衣裳,倒掉他的饭让他挨饿;他长大工作了,领导克扣他的工资福利……学校和社会,也不曾给过他一点暖和尊重。
因为得不到家庭的关爱而被霸凌,因为得不到家庭的援助而只能忍受霸凌,像一口不见底的井吞噬了一个人的一生——“对于未知的恐惧,比饿死还要可怕。父母暴风骤雨的打击,剥夺了我大多数应该发展出来的能力,甚至压倒了我作为一个生命的本能。饥饿、口渴、酷寒这些足以威胁一个孩子生命的痛苦,都被恐惧的本能压倒了。我不敢对任何伤害我的人说半个不字。我只会护着头、垂着眼,惴惴不安地等待伤害我的人哪一刻忽然心情大好,赏赐一点残羹冷炙,我就如蒙大赦,也会跟着心情好很久。”
这样的恐惧,伴随了他接下来的一生,隐忍、窝囊、小心翼翼、自暴自弃的一生。
(三)
“习得性无助”是美国心理学家塞利格曼年在研究动物时提出的,他用狗作了一项实验:把狗关在笼子里,只要蜂音器一响,就给以狗电击,狗关在笼子里逃避不了电击;多次实验后,蜂音器一响,在给电击前,先把笼门打开,此时狗不但不逃而是不等电击出现就先倒地开始呻吟和颤抖,本来可以主动逃避却绝望地等待痛苦的来临,这就是习得性无助。
美国最权威的脑神经科学家约翰梅迪纳写了《让孩子的大脑自由》(BrainRulesforBaby)一书,在这本书里他重新定义了“习得性无助”,即孩子意识到自己无法控制负面刺激(父母的愤怒或失望),觉得自己逃不出导致这些刺激的情境,于是干脆放弃努力。比如,一个3岁大的孩子每天回家都要被酒鬼父亲狠揍一顿,但他不得不回家,于是这个家对他而言就像地狱一样。男孩会觉得自己没有出路,最终只好接受一切,停止尝试逃跑,即便后来真的有机会离开这个环境。就像那个倒地呻吟和颤抖的狗一样,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这种心理状态被称为“习得性无助”。
著名的心理学家哈里哈洛曾经做过臭名昭著的“恒河猴实验”,尽管实验过程残忍,但所得结论却是颠覆性的——婴儿的大脑最看重的是生存,安全感是他们的首要目标。这是人类经过长期进化、自然选择而来的技能,这种技能的习得是为了避免被灭绝,保证种族延续。
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先接触到的就是父母,没有什么比父母给予的安全感(=父母的认可)更重要的事情了。他们会试图与大权在握的父母建立依附关系,依附关系带来安全感。在依附关系建立的过程中,孩子会十分